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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明法师:性聪憨朴与清初北京禅学

(定明 北京佛教文化研究所)

内容提要:清初北京禅学的弘扬与发展,性聪憨朴是关键性人物。由于性聪憨朴北上京城弘法,受顺治帝的信任与青睐,改写了清初北京禅学,乃至整个佛教的历史,本文将从性聪憨朴与顺治帝倾心禅学因缘,顺治帝“佛心天子”的参禅机缘,和性聪憨朴对清初北京禅学的贡献,三个层面论述性聪憨朴对清初北京禅学的弘扬与影响!

关键词:性聪憨朴 顺治帝 海会寺 万善殿 玉琳通琇 木陈道忞

性聪憨朴是清初闽籍临济禅僧,被顺治帝赐号为“明觉禅师”。时年15岁于天王寺出家,二十五岁圆具于南海普陀,参曹洞宗巨匠永觉元贤禅师,教参“万法归一做工夫,”时经一年,如蚊子咬铁牛,直无下嘴处,未有所悟。次参曹洞宗著名禅师东山尔密明澓,蓦然有省。继参于临济宗百痴行元禅师于黄冈太平寺,往见问“罽宾国王斩师子尊者”公案,而悟“亲见古人作用也”!受百痴行元禅师记莂,成为百痴行元主持金粟禅寺的首座和尚,余杭当地缙绅纷纷礼请主持广福院、法喜寺、观音禅院等,性聪憨朴成为临济宗禅僧中的后起新秀,“名重金门,都人绅士削牍礼请,丙申渡江住都城南海会禅寺,盖而师之道法传闻帝庭矣!”于顺治13年(1656)应邀渡江北上京城弘法,被敕号为明觉禅师,弘化帝都,推动清初禅学在北京弘扬传播的重要缘起,同时也是“清初佛教的两新贵——通琇与道忞”被敕封为国师与禅师的举荐人。

一、性聪憨朴与顺治帝倾心禅学的因缘

明末清初基督教在京城传播的非常快,以汤若望为首的传教士带来西方医学与科技,得到清廷的信赖,基督教得以迅速传播。汤若望位居太常寺少卿衔,成了清朝的命官,并且与清廷关系密切,与顺治帝本人关系也是非常友好,“欢洽有如父子”,汤若望“睹时政之得失,必手疏以秘陈”,顺治帝与基督教关系非同一般,汤若望差点就让顺治帝福临皈依了基督教。性聪憨朴于顺治13年(1656)北上帝都,丁酉14年秋(1657)顺治帝“驾幸海会,方丈赐坐,问佛法公案,应机甚契,”改变了顺治帝从亲近基督,转而倾心禅宗皈依佛教的这一历史转变。这一历史性对话问答,不仅使禅宗乃至整个佛教也因此在清初北京获得迅速发展传播的历史契机。

性聪憨朴于顺治13年,应都门宰官居士之请,北上京城,五月进院住海会寺,弘扬宗乘。祥符荫在《宗统编年》中说性聪憨朴北上帝都举扬宗乘,“都门宗风自此大振”,一时海众云集,参究禅学,成为帝都佛教的一大亮点,性聪憨朴很快名满京城,引起京城官员的关注,才有了顺治帝驾幸南海子,道经海会寺前,延师于寺山门前侯驾的历史性会见。

世祖皇帝驾幸南海子,道出寺前止辇,命近侍延师出。师云:山僧踈野愚昧,曷以仰瞻天表?近侍云:皇上为国为民,深重佛法,向和尚久矣!师即便衲出山门傍立。上出辇,顾视久,颇有怡色,命归方丈,暨回舆。即命近侍问师俗家址藉,几岁出家,年若干岁,何缘挂锡海会。师具书委悉回旨,连遣官致问者三。次日,驾幸海会寺方丈,师立门左,上喜逾时而去。

顺治帝在海会寺前止辇,命近臣请性聪憨朴禅师出寺接驾,而性聪憨朴“山僧踈野愚昧,曷以仰瞻天表?”即是一种谦辞,也是反应一种为难心理。而近臣则说顺治帝是位为国为民的帝王,“深重佛法,向和尚久矣!”道出顺治帝深重佛法之心,和对性聪憨朴的敬仰之念。在《五灯全书》中性聪憨朴传中说:“嗣因门人化被金台,都绅士削牍,请师住南海会寺,师之名传闻帝庭矣。”性聪憨朴未到京城时,其法嗣已到燕都北京传法,而性聪憨朴之名早已传遍帝都燕京。而近臣向深重佛法的顺治帝,提及性聪憨朴禅师住持海会寺,在顺治帝驾幸南海子,道经海会寺前止辇,延师接驾应属有意安排。性聪憨朴于山门接驾,顺治帝出辇顾视良久,“颇有怡色,命归方丈,暨回舆。”随即命近臣询问性聪憨朴的贯籍、出家、年龄,住持海会寺因缘等相关问题,也许性聪憨朴对顺治帝所问具书回答,令其很满意,才有了第二天直接驾幸海会寺,与性聪憨朴禅师谈论佛法,此次交谈甚欢,促成顺治帝延请性聪憨朴到内苑万善殿上堂说法,并且赐号“明觉禅师”的关键性问答。

十月初四日,僧录司传旨延师入万善殿,命内院大人看方丈安单,别山禅师偕僧官陪候,次晨驾至安慰至再,至三夜漏五下近侍传云,驾到不用和尚接送,不行拜礼。上至方丈赐坐,问佛法公案,师应机酬对,上喜赐紫衣,问答经旬,文长载语录中。师知上意欲留久住禁庭,奏云臣僧媿领众匡徒,海会衲子望臣久矣!上鉴师愿力真切,遂送回寺。

性聪憨朴两次应顺治帝之延请之内苑万善殿冬日结制说法,第一次是顺治14年(1657)在内苑万善殿说法并无语录记载,第二次是顺治15年(1658),说法语录见于《明觉聪禅师语录》卷二之《北京皇城内万善殿语录》。在这段塔铭中详细记载当时的情况:一、延师入万善殿,并于方丈看单,由别山禅师偕僧官陪侯,等待顺治帝的驾临。别山禅师是顺治八年(1651)秋冬,顺治帝于河北遵化行猎,得知别山法师景忠山石洞内修行,亲自探访,并与之探讨佛法,顺治帝对别山极为敬佩。回京后将西苑(中南海)的崇智殿改为大佛堂,赐名万善殿,顺治帝特召别山入宫,供其修行。别山应召,但很快又回到景忠山石洞内继续修行,这对顺治帝触动很大,并引起他窥探佛法的强烈欲望。顺治10年(1653),重新别山入万善殿,赐号“慧善普应禅师”,令其长期居住内苑,但别山不善言辞,不喜交往,因此对顺治帝并没有产生深远影响。直至性聪憨朴的出现,才是顺治帝真正意义上了解佛教,深究禅学。别山与性聪憨朴二人关系也较为密切友好,曾于海会请过性聪憨朴上堂说法。而性聪憨朴从内苑回到海会寺,也曾写诗赠送别山,《赠别山禅师》“负笈曾闻叅少室,昔人已去更安心;本无世念居岩谷,得晤天颜住禁林;提唱宗乘施法雨,弘扬教义动雷音;我因诏对非缘小,又遇高禅意转深!”以示对别山修行的赞赏。后来别山又回景忠山,性聪憨朴写诗赠别“同住禁林将有年,而今分袂意茫然;老来辞阙思幽隐,拄杖挑云入锦巅。”可以看出性聪憨朴与别山禅师二人关系友好,也是互相赞赏。或者可以推测,顺治帝延性聪憨朴入内苑万善殿结制说法,别山应有推动之功。二、在等候顺治帝时,近臣传话,特别告诉性聪憨朴不用接驾和不行礼拜,方丈赐坐,谈论佛法公案,深受顺治帝的欢喜与认可,并赐紫衣,这是顺治帝对性聪憨朴的高度认可与礼遇。而且顺治帝与性聪憨朴之间谈论佛法“问答经旬”,可见彼此交流是非常契机。由于性聪憨朴久住内苑过旬,想回海会继续“领众匡徒”,顺治帝见其“愿力真切”,尊重他的意愿,遂送回海会。

戊戌春结制期毕,金佟、固山等请主延寿禅寺,师即奏闻前事。戊戌春结制期毕金佟固山等请主延寿禅寺。秋九月,上幸海会,问及监院洞玄,跪奏其故。上回,遣大人近侍之延寿问慰。十八日,上亲幸延寿方丈,甚喜承面,召请师入内万善殿结制开堂。上乘马屡顾,师谢恩,二十九日回海会。十月初一日,僧录司延入赐紫,宣海会禅客百人俱入結制,旨問道法,凡上堂小叅不輟,既而風扇大都,王公大人三院內外向師之切矣!

戊戌即顺治15年(1658),性聪憨朴在安居期毕,收到金佟、固山等官员的邀请,入主昌平延寿寺。是年秋九月,顺治帝驾幸海会,得知性聪憨朴在延寿寺,遣近臣到延寿寺慰问,随后顺治帝亲自上延寿寺见性聪憨朴,“甚喜承面”,并召请再次入内苑万善殿,结制开堂说法。这里所谓的结制是指冬季结制之安居,佛教于夏安居之外,每年月十五日至翌年正月十五日间,专事讲学禅修,称为冬安居,主要在北方禅林行此冬安居之制。再一次的赐紫衣与性聪憨朴,同时让海会寺的所有禅客全部都入内苑万善殿结制。于结制日顺治帝御驾亲临,同时命钦差官李昌祚同僧录司执香迎请性聪憨朴上堂说法。在此期间各种大堂、小参等说法不輟,前后历经八个多月,敕书说性聪憨朴是:“戒律清严,规模淳朴,迹超俗外。”赐号“明觉禅师”己亥年即顺治16年(1659),顺治帝驾幸海会,勅詔入愍忠寺結制,开堂说法,“既而風扇大都,王公大人三院內外向師之切矣”,禅风大振,性聪憨朴成为帝都宗门领袖,是王公大人所尊崇亲近的禅师,开启了帝都百官士人学禅的一代风气!同时向顺治帝推荐玉琳通琇、木陈道忞二位临济禅师,使顺治帝从基督教会的接触转向于倾慕禅宗,皈依佛教,成为天心佛子的历史转折!

二、性聪憨朴与顺治帝“佛心天子”的参禅机缘

顺治帝曾多次性聪憨朴禅师请教佛法,必有其所要探索的问题,在《明觉聪禅师语录》之〈问答机缘〉中有记载,可以看出顺治帝关心的问题,和他对禅宗公案的熟悉程度,以及自己对禅门公案的认识与疑问。纵观顺治帝向性聪憨朴所问的内容,可以归纳为三个层面的问题:一是关于佛法大意的了解,二是明心见性的参悟方法,三是世间法与出世间法如何圆融贯通。

〈问答机缘〉中记载顺治帝最初问“如何是佛法大意?”佛法的核心宗旨是什么?当然对于这个问题,不同宗派会有不同回答。性聪憨朴作为一位禅僧,回答这种问题当然会以其特殊视角的回答:

上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云:自世尊覩明星悟道说法四十九载,末后拈花示众,唯有迦叶微笑。世尊云:吾有正法眼藏,教外别传,嘱付与汝,汝当流布,勿令断绝,展转相传,西天二十八祖至达磨大师到东土流传六祖,祖所付二人,一名南岳让和尚,一名青原思和尚,让下流传枝派四宗,一名临济宗,一名沩仰宗,一名云门宗,一名法眼宗;思下流传一宗名为曹洞宗。自宋后三宗无传,惟临济曹洞二宗并行于世,至今灯灯相续,祖祖联芳,勿得学者混乱法门,是名来源佛法大意。

顺治帝问的是“如何是佛法大意?”性聪憨朴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禅宗传承视角给以侧面的回答,借机将禅宗传承谱系给予介绍。性聪憨朴将顺治帝所问何为佛法大意的问题,指向了世尊拈花示众所要传递正法眼藏的教外宗门。西天自大迦叶至菩提达摩为二十八祖,东土从菩提达摩传至慧能为六代单传,慧能门下出二高足将禅法传演成禅宗五家,宋以后只剩临济、曹洞二宗。至于南岳怀让禅师下出临济、沩仰、云门、法眼四宗,青原行思下只出曹洞一宗之说,这是来自其法师公费隐通容《五灯严统》的说法。虽然这个五宗传承之说,在明末清初江南禅门进行长久而激烈的争论,但性聪憨朴依然采用费隐通融的说法,向顺治帝介绍五宗传承谱系。禅宗的传承是师师相授,灯灯相续,是强调师弟之间的授受传承,方能登堂入室,得见宗门不二之旨。性聪憨朴的回答,引发了顺治帝窥探宗门的欲望,这才有二者之间的举扬对唱。

禅宗的核心命题就是如何开悟,顺治帝当然不会忘记向性聪憨朴探究与交流这一问题。

上问:如何是悟道?师云:明心见性。上云:如何是明心见性?师云:单提一个话头,塞断情识异路,内心不奔,外尘不染,看一念未生已前,直下坐断,透脱玄关,便与佛祖无别,是为明心见性,见性成佛。

性聪憨朴对于顺治帝关于悟道的问题?以明心见性就能悟道,而以参话头做为明心见性的方法。单提一个话头——看话禅,是宋代以来临济禅的主要参禅方式,在参禅时要做到断情识异路,专注话头,直到看起“一念未生以前”,坐断乾坤,方能参悟与佛无异的这一玄关,获得见性开悟成佛。既然参话头能获得开悟见性,那么参话头的具体方法如何,“或有参即心即佛,或有参心不是佛,智不是道,或有参如何是佛麻三斤。”这是性聪憨朴向顺治帝介绍具体参禅的方法,认为这是“从上祖师公案,名为关棙子”,参究祖师公案是通向开悟见性的关键途径。当然也有大根器者,宿植般若灵根,不用参究话头,触着一机一境便能开悟。

开悟见性是古来学佛者所要追寻的生命境界,更是很多人踏上参道寻道的生命冲动。而顺治帝本身就有向往修行获得“道果”的愿望,性聪憨朴认为修行无二路,方便有多门,一切三檀等施,六度齐修都是人天小果。“若修出世间道,建大法幢请转法轮,务要参禅见性,即成道果。”参禅见性是修出世间道的根本,在性聪憨朴对于禅宗如何开悟见性的讲说中,不免引起顺治帝对学佛修道的向往之心:

上问:朕要学佛法,从甚么处学起?师云:从陛下问处学起。上云:如何是问处学起?师云:但看开口动念处发起,信心即是成佛之本源,世出世间之妙道也。

“从陛下问处学起”,是性聪憨朴对顺治帝的随机点拨,认为要信开口动念处之心即是成佛之本源,世出世间之妙道在此一“心”。禅宗被称为“佛心宗”,对于心的观照与体任是最关键的修学方法,这也是禅门最直接的引导方式,当然是顺治帝觉得这种方法太难以把握,需要参究公案作为自己参禅的方法。

上问:参禅做工夫,参甚么话头好?师云参个万法归一,一归何处。

上问:如何是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师云:龙归大海波涛静,凤到苍梧气象新。

上问:万法归一,一归万法可是道否?师云:山河无碍融三际,剎海收归一指端。

性聪憨朴让顺治帝“万法归一,一归何处”作为参禅做功夫的具体方法,这是他开悟前参访曹洞宗巨匠永觉元贤禅师教其参悟的话头内容,也是自宋以来较为通用的看话禅话头。对于顺治帝“如何是万法归一,一归何处?”性聪憨朴用“龙归大海波涛静,凤到苍梧气象新”,直接回答了问题。而对于顺治帝“万法归一,一归万法可是道否”的见地,性聪憨朴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以“山河无碍融三际,剎海收归一指端”的回应,则是对顺治帝的见地带有明显的认可态度,也是对顺治帝的一种勉励之词。

顺治帝身为一国之君,既有世俗世界治国安邦的社会责任,也有自己对出世间法精神世界的理想追求,如何调适社会责任与理想追求,这是顺治帝所要面对的问题。

上问:自古治天下,皆以祖祖相传,日对万机,不得闲暇,如今好要佛法,从谁而传?师云:陛下乃是金轮王转世,天性根敏,不化而自善,不学而自明,所以天下至尊也。

上问:日对万机还参得禅么?师云:若会得日对万机底人落处,即是禅,即是道,所谓道在目前,不须别处寻讨。

上问:朕治天下事毕,或有闲时参禅,还悟道否?师云:但办肯心,必不相赚,上等利根一闻千悟。

在现实世界里日理万机是现实的责任,闲暇参禅学佛是理想的追求。然而顺治帝面对治理天下,日理万机,安邦兴国这个任重道远的责任,具有无奈的心理,因为这种责任令其不得闲暇追求他的理想生活与精神追求,“如今好要佛法,从谁而传”,似乎有种想要舍弃帝王尊荣,专心修道的心理倾向。性聪憨朴面对顺治帝如此无奈、困惑,他给予非常正面的引导开解,认为顺治帝“是金轮王转世,天性根敏,不化而自善,不学而自明,所以天下至尊也。”虽然日理万机,亦可参禅不误,若能“会得日对万机底人落处,即是禅,即是道,”强调道在目前,不须别处寻讨。虽然只有偶尔的闲暇时间参禅,也可悟道,而不在于时间的多少,关键在于办道之心,只要上等利根,即可一闻千悟。

上问:参禅工夫何处入门?师云:即向开口动舌处会,穿衣吃饭处会,一念未起时会,猛力提撕,直下坐断,一了百当,胸怀无碍,所以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事理无二,即如如佛。

性聪憨朴不断地向顺治帝传递禅宗修行理念,即道在生活日用中,与用功不离现实生活的观照方法。一切修行都要回归现实生活为基点,以现实生活中的举手投足、穿衣吃饭处,作为参禅的观照契机,只要对境猛力提撕,直下坐断情识,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便能悟到理事不二的佛境界。强调王法与佛法无二,并行不悖的圆融知见,和即事而真的圆顿修行方法!

三、性聪憨朴对清初北京禅学的贡献

清初北京禅学兴起是因性聪憨朴北上京城传法,由于顺治帝青睐性聪憨朴禅师,两次延请内苑万善殿,结制说法,两赐紫衣,赐封明觉禅师,召请愍忠寺结制说法,通过性聪憨朴的说法引导,使顺治帝从对基督教会的亲近,转向于对禅宗的倾慕,从而皈依佛教,一时京城禅风大振。性聪憨朴的对于清初北京禅学的贡献与影响,除了其对顺治帝的影响外,也影响当时一批京城士人的学禅参禅风气,同时向顺治帝推荐玉琳、木陈二位禅师北上说法,促进顺治帝参究禅学和京城士人学禅的又一次风潮。

由于顺治帝倾心禅学,延请性聪憨朴入内苑万善殿说法,兴起了京城官员的学禅之风。在《明觉聪禅师语录》中关于京城官员来海会、延寿、愍忠来请上堂说法的不少,有红鼎商人,京城工部、兵部的一般士人,很多在京学禅的士人,是顺治帝近臣,比如海子(中南海)总理陈公,即是顺治帝当时身边的近臣。如内翰内翰冯胎僊,他父亲就是位居一品的太师。清初著名藏书家孝廉李秋潭和息斋金太师是性聪憨朴在海会弘法的重要外护。在诸多士人学禅中值得一提的是吏部冯溥(1609-1691)清初大臣,字孔博,号易斋。明崇祯十二年(1639)举人,清顺治四年(1647)进士,(1650年)升为翰林编修。累迁秘书院待读学士。顺治十六年(1659),擢为吏部右侍郎。康熙年间为刑部尚书,拜文华殿大学士,加太子太傅,卒谥“文毅”。居翰林10余年,勤勉供职,被顺治帝称为“真翰林”,是清初文坛领军人物。冯溥深究禅学,在给性聪憨朴书信中言及“向上一事忽然透彻极,”为性聪憨朴所器重,被认为“宿有般若之缘”赞赏其“第居士当朝冢宰,区宇上客,能以学道为重,不被名利所汩,常推出世之因,顿破尘羁之网,虽在治世之中,恒为受用,”惟希保任。冯溥学禅,对当时京城士人具有深远的影响。

顺治16年性聪憨朴受赐封为“明觉禅师”,庚子即顺治17年秋上书奉旨准许回闽前,嗣法弟子海眼居士整理《明觉聪禅师语录》一书,当时五位著名士人为其语录写序。这五位写序士人分别是光禄大夫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前通议大夫礼部左侍郎兼内翰林国史院大学士胡世安,资政大夫礼部尚书宛平王崇简熏,太傅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加一级内翰林秘书院中极殿大学士古吴金之俊,中宪大夫内翰林国史院侍讲学士楚黄曹本荣,进士出身分守江宁镇江道布政使司布政司左叅政法弟子杜漺。这部语录的写序者,有4位是当时身居高位的士人,是顺治帝身边的近臣,同时也是康熙朝的重臣;还有一位是性聪憨朴的法弟子。在曹本荣的序中说性聪憨朴是“道眼圆明,梵行修洁,其说法于万善殿也,金毛据地不落,廉纤掣电之机不容拟议,有古广慧琏、东林总之风。”而嗣法弟子杜漺说其“深明宗旨,尝疏无碍之源,示法流则严,以红炉不容片羽;引白衣则示以方便,独露真常,提掇真空,铺扬等觉,加以戒行精䖍,慈悲广普。”可见性聪憨朴在京城弘扬禅学对京城士人的影响,同时也因性聪憨朴在禅学上的造诣和对士人学禅过程中的善巧方便,使得京城士人学禅风成为一种风尚。

性聪憨朴对清初北京禅学的推动之功,就是他向顺治帝推荐了玉琳通琇与木陈道忞二位禅师北上,在其对木陈道忞书信时介绍顺治帝是“佛心天子,久修梵行,慧性敏㨗,时以万几之暇,体究禅宗之理,曾会棒喝之机,密契幽微之旨,繇能笃信于佛乘,始阐宗风于禁苑,所行者圣人之道也。”希望速莅金筵,使“佛法扬万亿国中,宗风播大千界内。”顺帝召请南方的玉琳通琇与木陈道忞,玉琳通琇二次赴诏,第一次赴诏到内苑万善殿说法,赐号为“大觉普济”禅师,并赐紫衣之后。第二次是顺治十七年(1660)顺治帝建坛选僧受菩萨戒,特又请玉琳通琇为本师,于释迦成道日在阜城门外慈寿寺为1500僧人说“菩萨大戒”并进封号:“普济能仁国师”,并赐住愍忠、广济道场结制开堂说法。于内廷说法撰《客问》一文,顺治帝命大学士金之俊附“评注”作序刊行。顺治帝深受玉琳通琇的感化,皈依佛教,参究禅学,并依顺治帝的要求取法名为“行痴”,真正成为一位“佛心天子”的帝王。

木陈道忞应顺治帝的诏请,北上京城,以内苑万善殿说法,赐号为弘觉禅师。木陈离京时顺治帝留了木陈弟子旅菴、山晓二人在京弘法,并赐住善果、隆安二大道场住持开堂说法。在《天童弘觉禅师北游集》详细记载木陈道忞和顺治帝之间机缘对话交流内容,话题非常广泛,并不限于禅学的参究,涉及禅宗的传承、历史,明末清初的禅门尊宿公案等等。同时还记载顺治帝对明末以来江南禅门尊宿对天主教、基督教批判的认可态度。当然也记载当时和顺治帝一起参究禅学的一些士人,如学士王熙、冯溥、曹本荣等人。王熙是礼部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是顺治帝驾崩前与原内阁学士麻勒吉入养心殿,口授遗诏的近臣。冯溥也是礼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是在木陈来京前,早已和性聪憨朴讨究禅学。而曹本荣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学从王阳明心学之说。由于顺治帝倾心禅学,很多士人接触禅学,从性聪憨朴到玉琳通琇,再到木陈道忞,于内苑说法,在京城形成大行学禅的浪潮。

四、结语

清初北京禅学的复兴弘扬,从而又影响到江南禅学的迅速发展,此中关键性人物就是性聪憨朴禅师。顺治帝曾对木陈道忞说“朕初虽尊崇象教,而未知有宗门耆旧,知有宗门耆旧,则自憨朴始。”木陈道忞认为性聪憨朴“大有功于法门者也。”赞扬其“非明道蓄德之有素,何以导利人主,人主顾久而景慕,且殷殷不解于怀哉。”说其是“始创宗纲于禁林,独为三觉之首。”顺治帝因性聪憨朴接触禅宗,了解禅宗的独特思维世界以及南方禅门尊宿传承情况,进而倾心禅学。并由性聪憨朴的推荐,才有了顺治帝召请玉林通琇、木陈道忞北上于禁庭万善殿开堂弘扬禅法的缘起,于玉琳通琇的坐下皈依佛教,成为“佛心天子”的帝王。

虽然性聪憨朴自丙申顺治13年渡江北上京城至辛丑顺治18年回闽,前后短短6年间,但由于性聪憨朴的自身禅学造诣以及“无越分,无骄心,无败事,兢兢业业,知进知退,不为利诱,不为名拘,不为物忤”的德行,修建丛林,建立宗门规矩,禁庭结制说法,铅锤后学,接引士人,推荐同门北上传法,被其法师父百痴行元禅师赞赏为“此真正撑持法门体裁。”由于性聪憨朴的努力,禅佛教在弘传中又一次地进入帝王的世界,禅门的赐紫封号续唐宋后再次进入佛教历史,开启了京城百官士人学禅的一代风气,促就了清初京城禅学传播与影响!同时也终结了禅宗乃至整个佛教历史在帝王世界与政治领域中的地位与殊荣!

(责任编辑:隆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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