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位于少林寺常住院东侧的法如塔室内，有一通《唐中岳沙门释法如行状》碑，碑文为八分书，共有八百余字，保存状况基本完好。此碑中，概述了法如禅师一生行状（经历）：法如俗姓王，上党人，生于公元637年，19岁出家，经师指点礼弘忍为师。碑文记载：“祖师默辩先机，即授其道，开佛密意，顿入一乘，数缘非缘，两种都尽，到清凉池，入空寂舍，可谓不动真际而知万象者也。”说明法如得到了弘忍的印可。此碑文也成为研究禅宗史难得的资料。

法如禅师塔

碑文中，还说到法如一直扶持弘忍16年，直到弘忍灭度（公元674年）才离开双峰山东山到嵩山少林寺，并在少林寺传法。而这种传法的资格，只有正宗的继承者才有，按照一代传一人的传法方式。他传法之后，别人就没有资格再传法。而此时的神秀、慧能均健在（神秀逝于706年，慧能逝于713年），而且都有着广泛的社会影响，门徒众多。作为师兄弟，对于法如的传法，他们都没有加以反对。从中可以反映出，法如在当时的影响力是很大的。

唐永昌元年（689）中岳沙门释法如行状碑

在《唐中岳沙门释法如行状》碑中，提出了中国禅宗史上的第一个传承世系表，碑文中明确提出了中国禅宗自菩提达摩以后的传承世系：“……南天竺三藏法师菩提达摩，绍隆此宗，武步东邻之国，传曰神化幽赜，入魏传可、可传璨、璨传信、信传忍、忍传如。当传之不可言者，非曰其人，孰能传哉！”这个传法世系，出现在禅宗祖庭少林寺，且弘忍的众多弟子中，嵩山道安、当阳神秀、宝林慧能都是知道的。禅宗在当时也还没有分裂成南、北两派，所以该传法世系可信度很高。

按照时间轴来讲，中国禅宗五祖弘忍去世时（674年），他最有名的五大弟子——神秀（？—706年）、道安（584—709年）、智诜（539—618年）、慧能（638—713年）和法如（638—689年），只有法如还在他的身边。如果说，弘忍有什么“临终遗嘱”的话，那也只有法如可以嘱咐，密授其东山法门的真谛了。

天下第一祖庭少林寺

弘忍去世后，法如北上嵩洛，隐居于少林寺，默行禅道，三年之间（683—686年），少林寺僧竟皆不知其来历，这正是他淡泊明志、抱朴守拙的品格，确有外藏名器、内洽玄功之贤士的雅风。法如的作风，与神秀、慧能等师兄弟不同。神秀大行禅法，成为“两京法主，三帝国师”，上殿时，武则天亲加跪拜，好不威风。而慧能南下岭南，值印宗法师讲《涅槃经》，遂借机发难，先声夺人。法如在少林寺，直到弘忍圆寂十二年后的武则天垂拱二年（686年），僧众们才发现法如乃一代大禅师弘忍的嫡传，皆惊讶不已。于是，各地高僧大德齐集少林寺，请法如开讲禅要。他们请求说：自北魏至唐，经的五个朝代，近二百年之久。而命世大德，时时间出，皆以无上大宝（佛法），教导后人。今请再振玄纲，使闻法者光复正化。大家希望他“再振玄纲”“光复正化”，当然是以正宗继承者视之。法如推辞说：言语不讲，则真意不会消亡；用智慧求解脱，则思虑无穷。我怎么敢从命，发扬什么先师的禅道呢！如此推辞再三，众僧再四祈请，他才开讲禅要。

自垂拱二年至永昌元年的三年（686—689年）中，法如亲自教诲学人，孜孜不倦。但他对外声称，并没有接法的弟子，“非曰其人，孰能传哉！”法如禅师既是弘忍的嫡传法嗣，堪为禅宗六祖，为什么后来其事迹隐而不显，禅宗六祖地位由别人取而代之呢？根据史料多方分析，有学者认为主要是法如对选择法嗣要求严格，生前没有选定嫡传法嗣，以致后继无人。法如在开法6年后（公元689年），就“寂然卒世”了。

少林寺每年坚持打禅七

时隔数10年后，神秀和慧能的弟子们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在唐王朝和权贵的支持下，才出现“忍传大通（神秀）”和“忍传大鉴（慧能）”的传法世系，才有禅宗六祖“南能北秀”之说。

从法如禅师的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出，作为一位大禅师，尽管有着高深莫测的能力、德高望重的名望，但一定要及时选定嫡传法嗣，多加培养，否则会出现后继无人的局面。而在佛教里，师父的名望和声誉，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门人弟子的推崇与烘托。

（作者邹相系少林寺官网主编、少林寺《禅露》执行主编、少林文化学者。先后出版《禅心乡韵》《且听风吟》《守园往事》等多部著作，发表少林文化相关论文数十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