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癫听是长老寻他,遂别了常长老,忙忙回寺,来见长老道:“火工说长老呼唤弟子,不知有何法旨?”
长老道:“我见寺院已次第将成,心下稍安,故买酒请你,不道你已吃了酒来,不知你还吃得下否?”
济癫笑道:“我闻昔日孔圣人有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前日已为佛家添了两句道:‘酒不厌多,吃不厌醉。’有便即请拿来,怎么吃不下?”
长老听了大喜道:“酒尚未饮,早已参破真禅,妙妙妙!”叫侍者取出酒来。
济癫见了酒,就像未曾吃过的,拿上手甜甜蜜蜜,又是十余碗,一面吃,一面说道:“寺中多亏请得长老来作主,叫我相帮,今已成个模样,只有两廊影壁,尚未曾画,是个未了,弟子放心不下。”
长老道:“你既放心不下,何不再化一个显宦,成全了也好。”
济癫道:“长老可叫个监寺取出缘簿来查查,看临安显宦还有何人,不曾布施?”
监寺查来查去,只有新任王巡抚,未曾布施。
济癫道:“未曾布施,等我去化他,必要他喜舍三千贯,为画壁之用,方才饶他。”
长老听说,皱著着眉摇头道:“这官万万不可去缠他,不但不肯布施,只怕还要惹出祸来。”
济癫问道:“这是为何?”
长老道:“你还不知,我闻得此官,原是个穷秀才,未得第时,常到寺院里投斋,每每被僧人躲避,不供斋饭,及戏侮他,他所以大恨和尚,曾怒题寺壁道:‘遇客头如鳖,逢斋项似鹅。’这等怀恨,去化他何益?”
济癫道:“不妨事,他偏怀嗔,我偏要去化他!”
众僧劝不住,济癫竟带着酒兴,疯疯癫癫,一迳走到巡抚府前,远远立在宣化桥上,探头探脑地张望。
却值王巡抚坐在厅上,看见了大怒道:“我一个宪府,甚么僧人竟敢这等大胆,在此探望?”遂吩咐衙役:“捉他进来!”
那三四个衙役领命,一齐走到桥上,将济癫一把捉住,到厅上跪下。巡抚拍案大骂道:“你这和尚怎敢大胆,立在我府前外桥上探头探脑的张望?”
济癫道:“大人的衙门外,大家可以站,为何只有我不可在衙门外站一站?”
巡抚拍桌骂道:“大胆!”
济癫道:“怎么?我这一站就是大胆?”
巡抚道:“你还强辩!别人稍站便走,而你这丐和尚不仅站了半天不走,还探头向内张望,难道这不是大胆?”
济癫道:“小僧因要求见相公,怕无人肯通报,故不得已在此张望。”
巡抚道:“你有何事要来见我?”
济癫道:“闻知相公恼和尚,故特来解释!”
巡抚道:“你何由知我恼和尚,你又有些甚么解释?”
济癫道:“小僧也不敢解释,只有一节因缘,说与相公,求相公自省。”
巡抚道:“你且说来,说得好,免你责罚,说得不好,加倍用刑!”
济癫道:“昔日苏东坡与秦少游、黄鲁直、佛印禅师,四人共饮,东坡行下了一令,要大家作对子助兴,作对子的重点:前面一句是要一件落地无声之物,中间二句是要有两个古人,最后要结诗二句,要说得有情有理,又要贯串,如不能者罚。”
那时旁边看的人,都替济癫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