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东晋南北朝以至隋唐宋元明清,历代统治者只要在不危及其统治地位的情况下,一般都认为儒释道三者在思想文化上对于治道说起着互相补充的作用,如所谓“以佛治心,以道治身,以儒治世”等(南宋孝宗赵眘语,见《三教平心论》卷上)。因此,也就采取三教兼容的政策。许多帝王还亲自带头宣扬三教经典。如南朝梁武帝萧衍,除著有大量佛经讲疏外,还著有《中庸讲疏》、《教经义疏》、《老子讲疏》等。又如唐玄宗李隆基也分别著有《孝经注》、《道德经注》和《金刚经注》等。在唐代,皇帝经常召集三教名人一起论辨。如现今保留在《白居易集》中的一篇《三教论衡》,即是唐文宗太和元年十月皇帝生日那天“对御三教谈论”的简要实录。白居易以儒臣身分出场,另有安国寺沙门义林和太清宫道士杨弘元。三人间的问答,虽不免虚应故事,但读来也还饶有趣味,并能从一个侧面了解到唐代调和三教的情况。
由于佛教影响的迅速扩大,出家僧尼和寺庙的剧增,也给社会带来了种种经济的和政治的问题,引起了世俗地主和寺院之间的尖锐矛盾。因此,在历史上也发生过著名的“三武”灭佛运动(指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但这些所谓灭佛运动并未能遏止佛教对中华文化所发生的广泛而深入的影响。
佛教发展到唐代,达到了成熟的阶段。在经过与中国传统文化的矛盾冲突,以及理论上的自我调整后,逐渐产生了许多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宗派和理论。同时从人们的日常衣食、语言,到思想、文学、艺术、建筑以及天文、医学等自然科学的各个文化领域,也几乎随处都可看到佛教文化的深刻影响。因此,要了解东晋南北朝以后,特别是唐以后的中国历史、文化,离开佛教是根本不可能的。
唐宋以来的知识分子,不管是崇信佛老的,还是反对佛老的,无一不出入于佛老。且以文学史上著名的所谓唐宋八大家而言,柳宗元、王安石之喜佛,苏洵、苏轼、苏辙以佛老为皈依是人所共知的。韩愈、欧阳修都以辟佛老著名,曾巩在《梁书序》中痛陈佛教之患失与误国,也是一篇斥佛的名著。然而,韩愈在《与大颠书》中有“久闻道德,切思见颜”,“所示广大深迥,非造次可谕”等语。又谓,大颠“颇总明,识道理”,“实难外形骸以理自胜”云云。欧阳修对当时名僧契嵩的《辅教编》甚为激赏,晚年又自号“六一居士”,可见其也未尝不留意于佛理。曾巩则亦有“佛之法固方重于天下,而其学者又善植如此。至于世儒,习圣人之道,则未尝有勤行之意,由是观之,反不及佛之学者远矣”之叹。
从哲学思想方面看,儒佛道思想的冲突斗争是最激烈的,然而它们之间的相互渗透和融合也是很明显的。唐代各佛教宗派,除唯识法相宗外,其它各宗派没有不吸收和融合儒家思想的。禅宗是中国特创的佛教,它舍弃了佛教理论中大量的繁琐论证,而以佛教中一些最基本精神,来讨论和解决儒家最关心的心性问题,在沟通儒佛方面,大开方便法门。之后,华严宗大师澄观,博习儒典,在其著作中,以儒释佛,随处可见。至其弟子宗密,融通儒佛的工作更为深入。
他所著的《华严原人论》,把儒家、道家、佛教合在一起判别其优劣高下,这是以前佛教各宗派的判教中所没有的。而尤为重要的是,他在此书中考察了历来儒佛诸家论心性的理论,并加以会通后提出自己的看法。其说对宋明理学有重要的影响。又如,天台宗中兴大师湛然,出家前即有深厚的儒学根柢。他提出的“无情有性”说,可说是综合儒佛思想的创见。而反过来,又分别给予佛教的“佛性”论和宋明理学家“天地万物一体”的理论以极大的影响。此外,如宋代名僧契嵩(著有《辅教编》等)、智圆(自号“中庸子”,著有《闲居编》)、明代高僧德清(著有《大学中庸直指》、《观老庄影响论》等)、智旭(著有《四书藕益解》、《周易禅解》等),在提倡融合儒释道三教思想方面,都有较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