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上可知,依笔者看来,我们今天在追述隋唐佛教的祖廷之时,应该包括三阶教而不是将其摈除在外。三阶教的思想基础与修行特点,是以末法观念为基本,以普敬认恶为指针,苦行乞食头陀,六时礼忏十二时拜佛。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明说,三阶教虽成于隋代,却是从北朝佛教发展出来的,是北朝佛教自然生长流变的结果。北朝佛教重坐禅践行、以平民信仰为基础,与南朝佛教重义理辩说,以贵族士大夫为主干。当然北朝也有义理之学,特别是东魏北齐之地区阶段,南朝也具修行,但相对而言,各自特色还是很明显。隋代南北汇合,佛学与修行都有溶融,南北朝晚期开始的创宗立派即开始成果。天台、三阶,可以说中国隋唐最早的称宗立派者。三阶教祖信行,北朝晚期已有各种活动,开皇三年曾向相州剌史请愿求识。开皇九年信行为隋朝实际宰相高烱赏识,请入长安,将其家中寺庙——真寂寺舍请居住。此后又发展出了光明、慈门,慧日,弘善共称五寺,此外还有扩广。唐代时真寂改为化度,仍是三阶教最主要的寺院。其号召的无尽藏施,每年一月四日即信行寂日都能得布施,尤其在初唐阶段,僧俗咸来,数量称巨。后来著出《冥报记》的唐临,就是高炯的外孙,曾言唐代就有老僧喻说长安当时将此五寺譬为五禅师。一般而言,若说三阶教有祖庭的话,首推应非真寂/化度莫属。但可惜的是,这些寺庙早已不存了。
现代学者则将目光放在了百塔寺。百塔寺位于长安城南,终南山鞭梓谷谷口。信行逝灭以后即归葬于此。其后有僧俗信众,基本上也都是三阶教徒,环绕信行墓塔而起塔。信行逝后遵其嘱而采用林葬,即施自己尸体血肉于鸟兽,最后集骨骸而起塔。约至唐大历年间形成众塔,因建有百塔院随后称之为百塔寺。因而,百塔寺的形成,充满了三阶教的特色,且有身影遗址在焉。虽然今皆无存,民国时期遗址还存有数塔。而且,百塔寺依然有一殿堂,以及银杏老树。所以,很多学者将此视为三阶教祖庭。
无疑,笔者也同意这一观点。将百塔寺作为三阶教祖廷来看待。这样可以较好地来面对,如何接受继承隋唐佛教文化遗产的问题。
然而,我们还要清楚地意识到历史发展演变的状况。三阶教祖庭最为鲜明的特色——即林葬与聚塔。林葬是施身血肉,聚塔是环教祖而葬起墓塔。本来,为着此一与众不同的特色,是其成为三阶教祖庭的最重要理由。本来长安五寺,竟被拟人化比喻成为五禅师之寺院,不但早已变无存,似以没有那么浓厚的三阶特色具附。百塔寺及遗址处却存下来了。。
但若客观来看,在我的著作中,通过大量事实详细地考证,说明了这个特点——无论林葬抑或聚塔,决非三阶教所具带有制度化的特点,并非教规教制或修法、履行法门。反而是历史的原因。即北朝晚期至隋代,有很多僧人施行林葬,并不限于三阶教徒。当时还流行一部疑伪经典《要行舍身经》,其中强雕以死后血肉之躯施舍鸟兽,也可以确证为不是三阶教的经典。而聚塔之事,更是形成在初唐。隋代时信行墓塔周围的徒众极少,甚至没有其旁的至相寺多。至相寺是为华严宗寺,三论宗主吉藏也葬于此。若说聚葬,至相隋塔较其旁的百塔寺还多一些。所以,百塔寺实因初唐时三阶信众之所为而形成的。与其三阶教派的制度化物点没有任何关系。因而,在百塔寺地,最后出土的智该法师,行状铭中不带任何三阶教色彩,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总之,从上述情况,我们应该认识到三阶教及其祖庭百塔寺的基本情况和重要特色,更重要的是理解三阶教性质。宗派林立,中国佛教成熟的标志点。虽然中国佛教史并不一定全都要从宗派史出发。因学术界近年提出了一种反思,甚至考虑中国佛教有无宗派问题。或者说,中国佛教史是否应该依照宗派史的框架来写。确实,即由汤用彤先生文著的论述也可看出,隋唐时期中国佛教本身的宗派意识是很弱的。当然具有法统传承以及各种判教之说。这个问题实际上与祖庭的关系较大一些。隋唐佛教开宗立派,创立了中国特色的佛教,但其宗派意识极还不明显,仅天台等一两家的各方面条件完备一些。大多数本身意识不强,所具更多实可属于法统寺产之传接承续。其实至宋代才追成了隋唐宗派教派之说,而祖庭之说显系与此配合,也是较晚或更晚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