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出的大乘经中也有这方面的论述。如《大般涅槃经》在论及这方面的问题时谈到了“不了义”和“了义”。该经(北本)卷第六中说:“若言如来入于涅槃如薪尽火灭,名不了义;若言如来入法性者,是名了义。”这里,经中实际是强调不能把佛的去世与常人的死等同起来,佛的涅槃主要是指其达到了认识事物或世间本质(法性)的最高境界。《大般涅槃经》卷第四中说:“若油尽已,明亦俱尽。其明灭者,喻烦恼灭。明虽灭尽,灯炉犹存。如来亦尔,烦恼虽灭,法身常存。”这段经文也表明了涅槃并不是与世间无关的状态。烦恼灭了也就是涅槃。这时还有常存的法身,这法身自然还是存在于世间。因而也就是说佛或佛法是不离世间的。
佛教传到中国后,有不少变化和发展。但中国佛教中也还是保留了印度佛教经论中的关于佛法不离世间的思想,并且还有进一步的强调。这在中国历史上的禅宗中表现得最为突出。
禅宗里最典型的论述是《坛经》中的一段话。《坛经》中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正见名出世,邪见是世间。邪正尽打却,菩提性宛然。”《坛经》在此处说的“佛法在世间”与《长阿含经》中说的“佛出于世间,转无上法轮”的基本思想是一致的,但比阿含经中说得更明确。《坛经》中说的“不离世间觉”强调了要在世间中获得觉悟,与《中论》中说的“涅槃与世间,无有少分别”,以及《妙法莲华经》中说的“方便现涅槃,而实不灭度,常住此说法”,基本思想也是一致的,都是认为佛法或佛教的觉悟不是离开世俗社会的另一个世界或境界中的产物。
禅宗在中国唐代之后的各个主要佛教宗派中,是与现实社会生活联系比较密切的一个宗派。在不少禅师的言行中都可以看出,他们意识到,悟出佛教的道理或成佛,并不是仅仅依赖于形式上的那种读经或打坐,而是要在日常生活中体悟禅。《古尊宿语录》卷第四中记述说:“王常侍一日访师,同师于僧堂前看,乃问:这一堂僧还看经么?师云:不看经。侍云:还学禅么?师云:不学禅。侍云:经又不看,禅又不学,毕竟作个什么?师云:总教伊成佛作祖去。”这里显然是要表明,形式上的读经学禅并不是根本。那么,离开了这些形式上的读经学禅还剩下什么呢?剩下的当然只能是在日常生活中去体悟或修习,这样才有可能“成佛作祖”,达到禅宗的最终目的。
禅宗里百丈怀海禅师等人有所谓“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口号。这实际上也是把禅宗的修行与日常生活更紧密地联系起来,而且大张旗鼓地表明僧人的日常劳作与佛法弘扬或修习密不可分。百丈禅师不但倡导僧人与寺外的一般民众一样做工,一样种田,而且将这一作法制度化,努力实行。他不仅要求弟子这样作,而且自己也率先垂范,坚持劳作。这是典型地把佛教的修习与日常生活结合起来的作法。在印度佛教中虽有相关的理论源头,但很难找到像百丈禅师这样大力付诸实施的实例。
总之,中国禅宗在发展中最为强调佛教修行与日常社会生活的密切结合,反对把传统佛教修行与人们的日常生活作绝对化区分,强调人们在一般的生活中来认识佛教的道理,由此进入禅宗追求的最高境界,正所谓“运水搬柴,无非妙道。”这成为禅宗实际最为看重的一种修持理念。
显然,将信仰落实于生活,将修行落实于当下,将佛法融化于世间,将个人融化于大众,有着明显的佛教教理依据。因为这些主张的核心是要把佛教的修行与人们日常的社会生活结合在一起,反对把佛教的觉悟(成佛或涅槃)与对世间本质的认识区分开,反对把佛教的根本目标仅仅局限于个人的解脱。当然,把传统佛教中的一些思想精华融汇于一体,并赋予时代特色,这是生活禅的创新之处和重要贡献。